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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父親的帽子》
森茉莉◎著

三島由紀夫、何致和、李維菁、房慧真、陳浩、黃麗群、楊照  推薦

野人十周年特別鉅獻
日文文壇戰後10大女作家
文豪森鷗外的女兒
三島由紀夫口中最性感的女人
散文家俱樂部得獎作品《父親的帽子》首度在台上市

我把和爸爸的回憶裝進一只漂亮的箱子裡上了鎖,珍惜地揣在心裡。

這話蘊藏著些許感嘆,又像是帶有幾分自豪,因為我深信自己和父親的情感是美麗的。

很喜歡穿上軍服的父親。略顯寬鬆的軍裝領口,微微露出一圈白襯衫的領子。曬得黝黑的父親有著明顯的顎線,犀利的眼神射出銳光,稜角分明的脣邊剃得淨爽,彷彿仍散發著哈瓦那雪茄的菸香。當他盤坐的時候,軍服前襟的鈕釦之間會在胸前鬆敞開一個個口子,幼小的我滿懷的眷戀和信賴,盡皆寄託在這個胸膛裡。「爸爸」。這聲呼喚,代表的是我全心全意的託付;而父親的心懷,同樣永遠接納我充滿愛慕的幼小心靈,將之暖暖地裹在他的心裡。就在那身令人懷念的軍裝底下,他的胸膛藏有我稚幼的愛意,以及母親對他的情意。

 

【作者介紹】
森茉莉 1903.1.7~1987.6.6

生於東京,父親為日本大文豪森鷗外,是森鷗外與第二任妻子所生的長女。森鷗外於東京大學醫學院畢業後擔任軍醫,並派往德國留學四年,深受歐洲文化薰陶,使得森茉莉自小便是在非常西化且優渥的家庭長大。十六歲出嫁,十九歲前往巴黎與留學中的夫婿會合,卻在短短數月後便接獲父親病逝的噩耗,從此無緣與父親相見。對父親的懷念在其辭世後更加深刻,因此寫下隨筆散文《父親的帽子》一書,描寫自己與父親、原生家庭之間的諸多情感糾結,也細膩忠實地呈現了女兒跟父親之間微妙的情感。此書也獲得日本散文家俱樂部賞,是森茉莉立身日本文壇的最重要代表作。

森茉莉的一生極富戲劇性,從小時的家境闊綽到晚年的窮困潦倒,豐富的感情生活到最後的落寞荒涼,書評者以她不僅書寫傳奇,她的一生就是傳奇來作註腳,亦有評論家談及如果只有張愛玲可以體現上海十里洋場的風光,那也只有森茉莉才能細繪出明治維新的遺風。以日本的張愛玲這樣的稱號來呈現森茉莉在日本的文壇地位。

森茉莉一生都為尋覓父親的影子作為自己尋覓愛情的基礎,無奈卻只是換來一次又一次的絕望與嘆息。五十歲之後進入寫作的高峰期,她的小說充滿奇想與情感、絢麗而迷幻,故有永遠的少女、大人的童話之名,亦是日本耽美文學的創始者。因自幼家學淵源之故,文字刁鑽隱晦,行文辭意難解,因此對日文譯者而言均視為翻譯的一大難題,作品鮮少引進台灣。

森茉莉是三島由紀夫口中最性感的女子,曾盛讚她的小說精煉度與技巧的幹練在當代小說家中出類拔萃,是日本戰後十大女作家之一。

 

【名人推薦】
何致和
「《父親的帽子》有如日本迷你版的《追憶逝水年華》,雖說回憶總是以跳躍、斷裂、破碎和選擇性重點存在,難保其不失焦變形,我們卻能從森茉莉那永遠如少女般的文字中,清楚看見一位女兒對父親的愛慕與思念。相信只要是有女兒的父親,都會被如此衷心的傾訴打動。」

李維菁
哀美澄澈。
森茉莉這位傳奇女子,腐女的祖師奶奶,時光停格的永恆女孩,這般回憶,如此耽溺。
她的文字細膩緻密,拉著讀者掉入她的夢境,以近距離的鏡頭逐一愛撫著過往,宛如一片折射出無數細碎彩光的玻璃。
如此妖異,又如此明淨。

房慧真
黃金昔時,甜蜜的房間,明治時代西化歐風的貴族生活,在森茉莉十七歲時戛然而止。晚年的窮困潦倒,使得她像個賣火柴的小女孩,點燃的瞬間,追憶似水年華,只做父親膝上永遠長不大的寧馨兒,一遍一遍地重活綺麗的玫瑰夢。

黃麗群
華麗之所以成其華麗,正因它翻過面來總是黑絲絨質地的哀毀預感。森茉莉寫《父親的帽子》時,已是五十幾歲孤獨的半老婦人,卻始終遲遲如夢又理直氣壯地寫著前半生的榮與寵。因此有了這樣一本沉溺如蜜之書。如她自己筆下童年某夜,與地位崇高的軍醫兼文豪父親同坐人力車,她看見了倒映在上野不忍池面的東京博覽會燈海,正因吹彈可破,那鏡中燈花水中月,才能這樣美。而此書正如那一眼間的不忍池,搖盪閃爍,星斗支離,現實被碾碎,沉進水底,照射出大千無限的瑰麗破碎,哀感頑艷。

 

【精彩摘文】


兒時記事

我想提筆寫下兒時回憶,卻不知道該從何寫起,唯有昔日某個世界的一幕幕,驀然在心底盪漾開來。

座落在千駄木町的家,冬天隱身於靜謐的樹叢裡,夏天則籠罩在暴雨般的蟬鳴之中。青翠的樹蔭攔下了射進內廳的陽光,母親纖細的手指幫我分出髮線,繫上蝴蝶結。上野廣小路 的十字路口。那裡掛著可以開合的玩具扇子,扇面的朱紅、燦金、豔紫在陽光下閃著光芒,被風掀得劈啪作響。微暗而透明的鏡子,映出了後方的綠葉,也映出了母親的臉龐。衛戍醫院的廊道旁,還有從陸軍省的大門到醫務局的那段路,同樣夏樹成蔭。深秋,華燈初上,仲見世 的來往雜沓中,傳來戲院的小型宣傳樂團的演奏和悲戚的歌聲。櫻田本鄉町的雪地沐著夕陽。天金炸餚餐廳 的包廂。這些都是我對明治時代的回憶。

遠遠地,上野的山丘宛如皮影戲裡的淡影,浮現在我的眼前。煤煙色的暮空下,長年受著風雨而變得古舊的精養軒飯店、博物館、音樂學校、美術館、低矮的茶坊,在樹梢間若隱若現。廣小路的鬧騰猶如亡靈的聲音,汩汩湧現……。

入夜後,廣小路沿街亮著黃色的照明,在電車駛過時撼動地面的一陣陣轟鳴之間,可以聽見叫賣晚報的搖鈴聲、人力車的喇叭聲,還有樂團震耳欲聾的吹奏與如泣如訴的歌聲。在熙熙攘攘中,我瞥見了勸工場 裡燈火通明,宛如樂園一般,賣場裡面萬頭鑽動,看得我十分入迷。我抬起頭來,望向母親,她的側臉在黑鴕鳥羽毛披肩的映襯下,顯得益發白皙。母親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,低下頭來看著我,問道:

「茉莉想進去勸工場嗎……?」

店裡有各種玩具、裝有紅糖甜點的玻璃盒、金紙、銀紙、玻璃珠,每一樣都閃閃發亮,還掛著軍刀、軍用背包、飾有紅白雙色羽毛的軍帽、喇叭等等,我站在店門前,指著圖畫書或玩偶,母親便會鬆開我的手,從腰帶裡掏出錢包來,扭開銀色的鎖釦,取出錢幣或是鈔票付帳。

離開了溫暖的店裡,街上熱鬧的燈光、電車震動地面的噪音,以及人力車的送往迎來,似乎都比方才來得冷清一些了。遠遠望去,上野的樹林一片漆黑,灰暗的山影巨大又高聳。母親牽著我的手,穿越了廣小路,往山麓的方向走去。我把母親的手握得更緊,一雙小腳丫幾乎得用小跑步的,才能趕得上母親加快的腳步。母親的手有些冰涼,戴的鑽戒摁得我的手心既硬又痛。直到接近山邊,我才鬆了一口氣,心想,「啊,終於可以坐車了。」山坡下停了五、六台人力車,等著載客。黑暗中,我看到有個穿著防寒棉褲的車夫,冷得拿髒汙的客用暖腳毯從頭頂裹著身體,縮坐在腳踏台上。母親快步走上前去,冷不防,有輛無聲無息的自行車驀地從我們面前打橫疾駛而過。

「哎呀!好危險哪!」

母親趕忙抓住了我,兩隻手把我的肩頭揪得發疼。母親身上那套藍灰色和服的膝腿和胸口的部分,隱隱散發著清心丹 的氣味。輪到載客的車夫看到母親和我要搭車,馬上掀掉頭上的暖腳毯,站起身來。

「載我們到團子坡的坡頂。」

母親吩咐完,先坐了上去,再從車夫的手上接過我,抱在膝頭。車夫伸長了手,把點了焰火的燈籠搖搖晃晃地掛上車把,接著抬起車把,撐開雙肘,身子向前彎探並衝了出去。他沙啞的嗓門喊著「嘿、嘿」的助勢聲,兩隻腳交替往後推蹬,拚命地往前跑。

遇上落雨的日子,雨針密密地斜灑在上野的樹林裡和不忍池的水面上,天空一片灰暗,打在屋頂、樹木和人行道上的雨聲,從四周迴盪到天邊。車夫從山下出發,目的地是本鄉台,中間經過了低窪的街鎮,在連棟相依的屋簷下拐了好幾個彎,把路面的泥水踩得四處噴濺。車篷玻璃窗上滴淌的水珠閃著亮光,街上的燈火映出了稍縱即逝的幾抹淡紅。

回到千駄木的家之後,家裡同樣被雨聲包圍起來。千駄木的家四周都是樹木,宛如座落在樹林裡,每逢下雨,整個家便籠罩在嘩嘩雨幕之中。蒼鬱的綠椏遮蔽了庭院,我們兩人聽著院子裡的雨聲,走進了裡面的房間。母親麻利地換上家居和服,走到衣櫃旁,掏出金色的鑰匙,打開了衣櫃的抽屜。先聽到一陣又細又尖的旋絞聲,接著是喀啷喀啷地搖晃著拉開抽屜的聲響,母親旋即取出一只泛黃的象牙盒子來,從纖細的手指上拔下戒指,放進盒裡蓋好收妥,立刻推回抽屜,又傳來一陣上鎖聲。母親穿的水藍色和服顏色十分飽和,面料上有淺藍色絲線織成的條紋,一舉一動都會發出清亮的綷縩聲來,把冷傲的母親襯得很是溫柔。我懶躺在榻榻米上,聽著上鎖的金屬聲,望著母親,腦子裡想的是,「哎,剛才出門真好玩呀,可是好玩的事已經結束了……」。母親把金色的鑰匙深深地塞回懷裡,抬眼看著小院子片刻,隨即想起什麼事似的,朝廚房走去。我望著那雙白布襪在映著庭光的走廊上款步前行,轉眼間,白色的襪底已消失在拉門的暗處。

千駄木的家很大,走廊由東至西轉了好幾次彎,好些個房間沿著走廊依序相連,是一座呈長鉤形的屋子。南側是長滿常綠樹的庭院,嚴冬時節依舊是綠葉蔽空;北側的花園種的是會開花的草樹,時入初夏麗日,園裡盡是爭奇鬥豔,等到金秋風起,滿園的花朵和細莖便被驟雨打得劈啪作響,顫晃抖搖。走廊的最東端,是父親的六鋪席大的起居室,往西依序是臥房和餐室,在這裡往南轉彎後下了矮階,連接的是將近兩公尺寬的寬敞走廊,廊道的右邊裝有玻璃窗,左邊是洋式房間。往前一些,廊道的寬度又變窄了,在角落的四席半的邊間朝西轉,於下一間六鋪席的房間轉角向北拐,便和那條寬敞的走廊平行,就這樣繞著六鋪席的房間轉一圈後再彎回東邊,迎面即可看到洋式房間的西側出口了。連貫整個家的長長的走廊,到這裡就是終點了。

隔著角落邊間與走廊的是外玄關和緊鄰的三鋪席小房間,從武士宅邸樣式的大玄關,可循著地面的鋪石走到大門。這座大門的開口面向一條小徑,可以通往被稱為「展望台」的山崖。站在山崖上放眼望去,能將上野的樹林盡收眼底,沒有任何阻蔽,家家戶戶透著淺藍的屋瓦,低低遠遠地一路延伸到上野的樹林。大門的圍牆邊有棟獨立的二層樓土砌倉庫,沒和主屋連在一起。踏著冰冷又厚實的石階拾級而上,一進倉庫,霉味頓時撲鼻而來,蒙著塵埃的地板和架子上堆滿了書和雜誌,循著像豎搭梯子般的陡階登爬上去,低矮的二樓同樣是一座座書山,只靠著南側的小窗射入了些許光線。

依著父親房間的北側,是一間面向花園的六鋪席大的明亮房間,緊接著是和臥房及餐室平行的三鋪席小房間、後玄關、廚房,後玄關恰和餐室背靠著背。從後玄關到臨著團子坡路的後門之間鋪有腳踏石,門扉嵌有木格子。腳踏石的左側以竹圍籬隔起花園,右邊則是一塊空地,恰巧夾在建仁寺的圍牆和廚房的前方,那裡有置物間,以及在後門旁的廄人(馬夫)住處,以及鄰旁的兩間馬廄。屋宅的北邊,從左邊算來依序是海津當鋪、物集家 、生藥鋪、蔬果店,從右邊數來依序是洋式房間、廚房、三鋪席小房間,左右包夾出一塊邊緣不平整的空地來。

我們和物集家之間的分界上,有一株很大的無花果樹,抬頭只見綠葉遮蔽了整個天空。在餐室和洋式房間形成轉角的一隅、離主屋不遠處有間小浴室,面向洋式房間的那一側開了窗,窗子用細木條做成格柵,即使是冬天,也會吊掛簾子。南側的茶室風格庭院旁是一道連綿的圍牆,幾乎圍起了一半的宅地邊界,牆的另一方即為酒井(子爵)府邸, 西側則是花圃,和同樣是以圍牆分界的野村酒鋪。從洋式房間走向外玄關的廊道左手邊,便是登上二樓的樓梯口,那裡總是黑漆漆的。二樓只有一個十鋪席大的房間,由北向西圍繞這個房間的走廊盡頭的牆上,開了一面小窗。當二樓亮著燈的時候,從父親的起居室往這裡望過來,只見這扇窗口透出的光亮掩映在叢密的樹梢林間,時隱又現,好似瞭望塔上的燈光一般。

馬廄前的空地上種著白玉蘭花,和酒井府邸的分界上有乙女椿和銀杏,全是高大的樹木。每當春風如沐,或是秋風又起的時節,年幼的我在這些地方抬頭仰望,彷彿整個天空輝映著淺桃或純白的光芒,抑或漫天閃耀著金色小鳥般的璀璨如錦;不久後,這些花瓣葉片便會在春天溫暖的地面,或者秋天乾爽的腳踏石上,覆出一地的繽紛落英,於是,那裡就變成我流連忘返的遊樂園地了。

拐過好幾個彎的狹長走廊南側全裝上了玻璃門,從裡面看出去,可以望見院裡翠綠的樹木、石燈台,還有形狀不一的腳踏石往院子延伸而去。時序邁入寒冬以後,玻璃門變得冷冰冰的,門外是一片白濛濛的樹影;來到春冷料峭時節,起了霧的玻璃門上映的是整片灰藍的天空。每當起風的日子,整個家裡的玻璃門,連同嵌在北邊每個房間裡的,全都一齊喀啷喀啷地響個不停,不管待在哪個房間,門片搖晃的聲響無不清晰地送入耳裡。夏天的雨,秋天的風,滿屋子的玻璃門讓幼小的我看到了四季的嬗遞──那也是一扇窗,一扇不論我上哪裡,都有亮光灑入的窗。

我時常在貫穿整個家的那條彎彎曲曲的走廊上奔跑和玩耍。從父親的起居室前開始,繞上好幾個彎,最後跑回洋式房間的門口,把走廊踩得砰砰作響。我常這樣跑上一圈又一圈,自個兒遊玩。到了洋式房間前方的黑暗樓梯口,往上連接的是大人爬來亦覺陡峭的階梯。除了頭尾各五、六個梯級,中間還有一段是三角形的樓階,像半開的折扇般旋扭而上,宛如一座螺旋梯般陡斜難行。有一回,幼小的我正爬著樓梯,漆黑的樓梯口便傳來了祖母關切的聲音,「茉莉,危險哪……」我佯裝沒聽見,自顧自地一階、再一階地往上登爬,爬到頂,明亮的走廊隨即迎面而來。我抬頭仰望,燦白的天空一如既往地遼闊無垠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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